最珍贵的眼泪

最珍贵的眼泪

    印象中，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哭。

    并不是切洋葱时刺激而落的眼泪，也不是因为有何难以忍受的病痛而哭。

    切洋葱时受刺激而落的泪并不是哭，哭泣是表达自己内心情绪的一种方式。眼角渗出的泪，不是哭，那眼泪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因素，只能算是几滴含有盐份的水。因为难以忍受的病痛而哭的确是表达内心情绪的方式，眼泪里也有着感情。

    但父亲从未因为任何病痛流过泪，即使是那一次他的食指差点就被砍断。

    父亲说那是他砍柴的时候看错了方向，柴刀猛地朝他的手指冲去时才发觉，但手劲的惯性让他的食指和柴刀锋利的刀口做了最亲密的接触，父亲的形容是血沿柴火流下的时候他还在发愣，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时他才醒悟过来要去看医生。

    幸亏及时，父亲的食指才保住了，却留下了极难看的疤和长得扭曲的指甲盖，十指连心呐，可是那一刀，还是没有让父亲流泪。还有过许多大大小小病痛的折磨，他也没红过眼眶。

    在父亲的心里，男人的眼泪是可耻的。

    可是那一次，唯一的一次，父亲哭得那么伤心。

    那个时候我九岁，上四年级的时候，家里盖了新房，这让家里着实高兴了一阵。我虽然还不大懂事，但总能看得出父母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。从外公外婆那里，我听到了一些关于新房的事。这栋房子，花光了我家所有的积蓄，而且还有不少的外债，可年幼的我能做什么呢。

    新迁的喜悦很快过去了，愁云迅速在我家上方笼罩，父母在人前的喜悦和人后的沉默，我都看在眼里。终于，爆发了争吵，争吵结束后，母亲坐在床前流泪，而父亲闷在沙发上，把自己埋进烟雾的世界里。

    母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，外出打工还债，而父亲则愈加沉默。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，发现家里来了许多客人，我上楼做作业，不知过了多久，父亲上楼把我抱起来坐在沙发上，他身上有些酒气，眼睛通红，他的双臂紧紧搂着我，仿佛我就是他整个世界，“我们……要搬家了。”父亲沙哑地吐出一句话，我转过头去看他，父亲通红的眼睛里有眼泪从眼眶滑下，我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，于是放声大哭，空荡荡的房间里，回荡着我的哭声，还有父亲的泪滑过古铜色的脸庞……

    七年就这样过去了，我们的生活也在磕磕绊绊中向好的方向发展，父亲脸上依然带着坚毅而明朗的笑容支撑这个家。而对我来说，那个难忘的夜晚，父亲滑下泪的脸庞，是我记忆中最难抹的部分。

    因为，那是最珍贵的，足以让我用全世界去交换的，揉杂着名叫爱的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推荐老师：张小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