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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膛破肚记

kyc 2024-04-30 12:16:00 校园文学9328

开膛破肚记


化学组 莫海凡



    小时候,读过一则故事叫《指鹿为马》,那时说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颠倒黑白、混淆是非的怪事。长大后才发觉现实中确有其事。本人就经历过。

    1971年我在洛东电站工地劳动,由于医院一连串的误诊,我过多地服用了对肠胃有强烈刺激的治疗肺结核的药物,最终导致了胃病。到了1976年,我的胃溃疡已相当严重,有可能引起胃穿孔,导致腹膜炎。危及到生命。为了防止这种后果发生,经过多次咨询医生之后,我作出了在当时看来是最勇敢的决定,就像布什总统2003年对付独裁者萨达姆那样,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:在胃溃疡未穿孔前,果断地施行胃大切手术,将病灶从肌体上彻底干净地铲除掉。

    大凡是人都知道,挨刀子割是很痛的,更何况是开膛破肚。在“文革”中,由于四人帮倒行逆施,荒唐的事比比皆是。当时就曾发生过,给患者开刀不准用药麻而改用老祖宗针麻的怪事,并且信誓旦旦地对人们说,针灸不仅可以麻醉,而且手术效果很好,比起西洋鬼子的药麻先进了好几百年。还美其名日,这样做是反对崇洋媚外,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医药文化:并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坚决支持和拥护。

    当时医院的主刀冯大夫曾告诫,像我这类满脸通红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做手术,按照规定是不允许使用西药麻醉的;万一手术中需要麻醉,也只能采用传统的针麻。尽管针麻尚在实验阶段,在大手术中根本起不了作用,但形势所逼,谁也不敢表示异议,医生就是瞧着患者痛得嗷嗷大叫,也爱莫能助。他希望我要做好思想准备,在手术中充分发扬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,咬紧牙关,硬撑上几个小时,实在受不了就喊上几声,再不然骂几声娘也可以。这样做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,减轻一些痛苦。听了大夫一席话。不免有些胆怯,但出于对自己生命的负责和当年革命精神的鼓舞,最终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。

    1976年9月初,忐忑不安的我住进了医院。根据医师的安排,我边检查身体,边等待手术。9月9日。毛泽东主席突然病故,巨星陨落,全国人民陷人了极度的悲痛。许多机关、医院、学校和企业都设置了灵堂,供人们吊唁,以寄托哀思;许多工作不得不暂时停下,医院当然不能例外,我的手术只好往后推。

    在忧虑和悲痛中,渡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,9月23日终于接到通知,第二天开刀。第二天一大早。两名做术前准备的护士,端着一大盘瓶瓶罐罐来到病榻前,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我开始。这时,己处于孤立无援的我,不得不乖乖从命,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裤子解开,向少女毫无遮拦地敞开了肚皮。当我还来不及自我欣赏时,一名护士,十分利索地从盘子上操起一把明晃晃的剃刀,在空中挥了一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,迅速而准确地降落在我的肚皮上,娴熟地在我的小肚与胸脯之问来回飞舞。只一会功夫,以往那些汗毛丛生之处,己被毫不留情地铲得干干净净、寸草不留。紧接着,另一名护士迫不及待地操起一大团吸饱了酒精的棉球,像饿虎扑食般在修理得光滑如镜的我的肚皮上来回涂抹,唯恐漏掉一只病菌。刹那间我感到火辣辣地刺痛难以忍受。只见光鲜的肚皮上,肌肉在一阵一阵痉挛,仿佛在其下面潜藏着无数的蚂蟥。正在进行着殊死的肉搏。我虽然很难受,仍然放不下男子汉的架子,故作镇定地调侃道:“光涂涂酒精就这么疼,等下挨刀子不像杀猪才怪。”护士不搭理我,噘起嘴,偷偷地相视一笑。

    十点,在一名护士的引导下,我强打笑脸,佯装自如地走进手术室。手术台位于室内正中央的位置,顶部罩着一盏又大又圆的无影灯,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断头台,显得格外地阴森恐怖。十多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,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手术台四周,有的在忙着消毒,有的在忙着整理手术器械。看到我这位自投罗网的“优等实验品”,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怪异而滑稽的笑容。

    一上手术台,几名护士急忙将我围住,生怕这位不请自来的“优等实验品”会突然蒸发掉,紧接着两名护士娴熟地用绳索绑住我的踝关节和手腕,不一会功夫,就把我捆得严严实实。此时从无影灯中看到的我,是多么可怜,多么无奈,昔日那种气宇轩昂、威风凛凛的小将风度,一古脑儿不知跑那里去了。

    手术就要开始,冯大夫带领大家齐声朗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:“下定决心,不怕牺牲,排除万难,去争取胜利。”便严严实实地罩上了大白口罩。手术第一步,负责麻醉的医师、护士,七手八脚地在我的手、足、头、背、腹部等处,扎上一根又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,每一根银针又通过导线连上直流电源。这时的我,如同一只被捆得扎扎实实的生猪,在绝望地等待着大屠杀的开始。忽然间电流接通了,银针不停地在抖动,强大的电流一阵紧似一阵地冲击着全身,四肢顿时像灌满了铅似的,很快就麻木了,如果说原先还有点担心和恐惧的我,随着一阵阵的电麻,不得不暗暗佩服起针灸的神奇效果,感谢起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。

    动刀前,冯大夫再次提醒我应注意的事项,并反复交待我,要尽量与医生配合好,痛得实在受不了时虽然可以喊叫,但要把握好分寸,不要得寸进尺,否则干扰医师注意力:影响到手术成功。听了大夫的话,刚才还在暗自庆幸的我,又把心倒提了过来。

    突然,冯的右手在空中猛地划了一下,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。犀利的刀子己从胸口左下方直至肚脐眼,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。一种从没有感受过的剧痛,一种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,像钻透了心窝,一阵一阵袭来,使你根本无法自制。而十数根通着电流的银针压根就没产生任何麻醉作用。这时候,不要说医师的循循善诱,就是伟人的金科玉律,我也顾不得了。“妈呀、天呀!”的惨叫声不绝于耳、此伏彼起,一浪高过一浪。在惨叫中,还不时夹杂着龌龊的操娘声。这惨叫声,有时像鬼哭狼嚎,有时像正在宰杀的肉猪,拼着老命发出长长的哀鸣。这惨叫声,瞬间就穿透了手术室,穿透了住院部,传遍了四周的民居。

    很快地我就昏死过去了,朦胧中听到医师说:“刚开始就喊得这么凶,等下够你受的。”果如其言,不久以后,更难以忍受的剧痛,排山倒海般袭来。根本就不顾及到人类的承受能力。

    苏醒后,我极力挣脱羁绊,但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。针灸对创口虽无麻醉作用,但四肢却着实被它麻痹得不能动弹,不管我怎样惨叫,也不管我怎样挣扎.手术都在按部就班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
   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,医师在打开腹腔后,仔细清理了腹内污秽,小心翼翼剔除了胃与其它内脏器官的粘连物,然后从腹腔中将整个胃掏出来,盛放在一只白色的瓷盘里,一眼望去,我那只可怜的胃活像市场肉案上摆放着的一只新鲜猪肚,在等待着众多饥肠辘辘的食客去瓜分。冯大夫翻来覆去仔细地端详着我那只任他宰割的胃,好像在欣赏一件即将要进行粗加工的工艺品。一名护士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:“等下要尽量忍一忍,不要喊得太难听。”话音未停,冯从护士手中接过手术刀;将胃切开,接着用双手把胃撑大,将右手伸进胃里,这里摸摸,那里捏捏,翻来覆去,反复掏弄,刹那间,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,像排山倒海般铺天盖地而来。这一阵阵剧痛。撕心裂肺般刺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;这一阵阵剧痛,比起先前要强上十倍百倍;这一阵阵剧痛,根本就是人类无法承受的;这一阵阵剧痛,就是穷尽了人类最生动最形象的语言也无法描绘。

    我痛得死去活来,不顾一切发出新一轮惨叫,这一轮惨叫比之先前更为惨烈、更为恐怖。在一阵阵剧痛中,不知昏死了多少次,最后由于体能大量消耗,我的惨叫声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弱。突然问.感觉到腹腔内好像被谁一下就掏空了。

    我再一次昏死过去。不知过了多久,醒来时。只见一名护士坐在身旁。因为不停的嘶喊,夏日饱满红润的双唇。己经裂开道道口子,从裂口处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,护士不时用吸饱水的棉球,往嘴唇上轻轻涂抹,倒流入口的血水带有浓浓的腥味。护士告诉我,医护人员都到隔壁休息吃饭.看着自己完全暴露的腹腔,看着盛放在盘子里己明显缩小的胃,心中有说不出的孤独和恐惧。

这时另一名护士端着一只盘子走过来,洁白的瓷盘上盛放着一团血淋淋的肉块,护士轻轻耳语道,“这是你被切下的胃”。“大约有多少”,我好奇地问。“百分之六十四”,护士高声答。“天呀,今后用什么地方装吃的东西”。“打算怎么处置它”,我接着又问。“当然是扔了”,护士无所顾忌的回道。我惊呆了,不由自主的大叫起来:“妈呀”。结果又引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。

    手术渐渐接近尾声,快到缝合腹部了。谁知道,又一波绝不亚于上一波的剧痛再次袭来。

    腹部缝合要分两次完成,先是缝合腹膜,然后再缝合肚皮。由于腹膜弹性强,切开腹腔时,腹膜已缩到腹腔深处,缝合时,要撑开腹腔,将带钩的针伸进腹腔,钩住腹膜用力拉到切口处,每拉一次都会引起一阵剧烈疼痛,况且并不是每拉一次都能成功,往往失败的那一次引起的疼痛更大,前前后后要缝二十多针,每缝一针都要拉上两次,加上失败的,绝不少于五、六十次,试想想,倒霉的我要承受多大的疼痛。

    不过这一轮,我不再喊叫,也不再咬紧牙关,因为精疲力竭的我,已无力再喊,无力再咬。

    下午三点多,手术终于结束,前后近六个小时。

    我被推出手术室,病友们簇拥过来,一阵喧哗,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。大家七嘴八舌、议论纷纷,你一言,我一语,有的说,“阉了老半天,简直是活受罪,换谁谁也受不了。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,“狗股仔,你真行,喊声够大了,搞得一栋病房的人,一整天都无法睡觉。”一位老者伸出拇指夸我说。

    手术后七天拆线,第二天在办公室开了个短会,总结手术成功的经验,不知为什么。院方特邀我参加。会上大家异口同声,纷纷赞扬针灸麻醉的优越性,颂扬正确路线的伟大胜利。主持人让我也说几句,碍于医师的面子和当时的形势,我只好说了几句,首先我违心地肯定了针麻的好处,接下来锋芒一转,便调侃道:“针麻好是好,美中不足的是,该麻的地方不麻。不该麻的地方却麻得要命.今后要是能反过来就好了。”

    1976年10月6日,飞扬跋扈、不可一世的四人帮被打倒,举国欢腾,不久以后,外科手术中的针灸麻醉即被叫停。

    几年以后,割掉的胃慢慢地长太了,渐渐地饮食也恢复了正常。有了这一次经历,从此以后,一般的疼痛,我不再当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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